返璞归真：谈西园寺退出4A景区事件

近日， 一则《关于西园寺主动申请退出国家4A级景区行列的说明》在各大主流媒体中转发，《说明》中指出西园寺于2006年被全国旅游景区质量等级评定委员会评定为国家4A级旅游景区，近年来，随着寺院发展和功能调整，寺院的旅游功能逐步淡化，纯游客接待量呈下降趋势，主体客源主要为本地及周边地区香客，鉴于此，本寺于2018年6月向上级部门申请，提出主动退出国家4A级景区行列的申请，目前该申请已经得到相关批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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据笔者所考，西园寺，别名戒幢律寺，始建于元代元年间（1264－1294），初名归元寺，距今已有七百余年的历史。崇祯八年（1635），报国禅寺茂林律师任住持为弘扬“律宗”，改名戒幢律寺，至此，以戒为本、以律为宗的立寺原则，几经朝代更迭，西园寺逐渐成为律宗道场，法会盛极一时，列为江南名刹。民国十五年（1926），广慧法师重振寺宇，西园寺再度成为吴门首刹。如今，西园寺依托戒幢佛学研究院，学术与信仰并重，培养僧职人才的同时弘法利生，不忘初心，惠及娑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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从西园寺主动请缨退出4A景区的事件来看，这涉及到佛教寺院功能的转变与回归。在丁福保《佛学大辞典》中将寺院定义为：“寺者，僧园之总名，院者，寺内之别舍，总称曰寺院。”可见，寺院只是出家人进行宗教活动的场所，是佛教信众顶礼膜拜的地方，是出家僧众修行的所在。从中，我们可以看出，寺院的存在其功能主要体现为宗教功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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随着佛教中国化的进程，寺院除所具有的宗教功能外，被赋予了文化功能、教化功能以及慈善功能。佛教寺院是佛教文化的载体，从表法的角度，寺院的佛像、菩萨像以及法器无不透露出佛教文化，如天王殿的弥勒菩萨，为雪窦寺布袋和尚的化身，其大肚表征了大肚能容天下难容之事，亦象征了佛教的圆融。同时，历代的佛、菩萨造像，殿堂、佛塔、碑、窟等，从史学、美学、建筑学、艺术学等角度，承载了无尽文化瑰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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当然，寺院作为僧众弘法利生的场所，教化世人、度脱众生亦是大乘佛教精神的集中体现，如《胜天王般若波罗蜜经》卷一中云：“入僧伽蓝，愿诸众生悉入涅槃；若出伽蓝，愿诸众生出魔境界。”讲经说法、经忏法事、无缘放生……都是寺院教化众生的方式，“五戒”、“十善”亦是教化众生的基本依据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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据史料所载，东汉末年便出现了寺院救济百姓的作为，如笮融所言：“每浴佛，多设酒饭，布席于路，经数十里；民人来观及就食且万人，费以巨亿计。”寺院除了济贫赈灾、施医给药外，在南北朝时期，佛教开先河创建慈善基金会——“无尽藏”，它是一种慈善性质的金融机构专门用以救济贫者。隋唐时期，发展为“无尽藏院”，将信众施予的财物贷与或布施他人用以救济。据《太平广记》记载，无尽藏财分为三份：“一份供养天下伽蓝增修之备，一份以施天下饥馁悲田之苦，一份以充供养无碍（斋僧）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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可以说，寺院承载的文化功能、教化功能与慈善功能是大乘佛教思想“四无量心”的突出体现，亦是菩萨行“六度”的践行。然，随着近年来，城镇化进程的推进，山林寺院逐渐成为都市佛教，偏安一隅的寺庵如网红般不断沦陷，成为开发商眼中的“摇钱树”，这些年，闹得沸沸扬扬的重庆温泉寺事件、西安兴教寺事件以及北京潭柘寺、红螺寺等事件，最后落得喜忧参半，在此，不得不反思，这是文明的进步还是倒退？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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记得在2014年佛诞日，笔者恰好在武汉出差，顺道去了汉阳的一所名寺，当日香火兴旺，游人如织，笔者出示皈依证欲进寺院时，被拦下，告知这是景区，必须购票入内。笔者疑惑，大门还挂着XX佛教协会的牌匾，怎么就成立景区了！又2016年底，笔者路经开封，前往一名寺礼佛，同样，需要购票入内，笔者入寺后，不禁感叹：千年道场沦为4A景区，是福是祸？寺政双管催发寺院经济，功德何去何从？吃素成了品斋，法事成了哄鬼，殿堂成了商场……如此怪象，是佛是魔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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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南朝四百八十寺，多少楼台烟雨中”，依据中佛协会官方数据：截止2012年，三大语系佛教活动场所近3.3万座，僧尼24万人，其中汉传佛教寺院2.8万座，僧尼10万人；藏传佛教寺院3000座，僧尼13万人；南传上座部佛教寺院1600座，僧人1万人。以汉传佛教为例，在全国2.8万座寺院中，每个寺院僧尼人数不足4人，因此，汉地许多寺院有寺无僧，由居士代管，或由政府改为博物馆等公共场所，或由开发商打造景区，致使寺院的旅游功能不断被放大，尤其在一些景区，工作人员一袭僧袍，打着佛教的名义借佛敛财，辟邪转运，巧言忽悠、经忏法事，明码实价、佛诞头香，公开竞标……鱼目混杂，误导世人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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佛教寺院原有宗教功能的弱化，一方面是由于僧尼人员的缺失，导致有寺无僧的局面的频现；另一方面，市场经济为主导，寺院被划为景区，或已沦为景区，受到开发商以及相关部门的制约，成了“佛教搭台，经济唱戏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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佛教文化属于中华传统文化的一部分，千余年来，无数高僧大德与能人志士，掀起了一波又一波的思想浪潮，成为中国思想史上的丰碑。文化的传承需要依附载体，佛教寺院需要回归其所本具功能，才能进一步传承与发扬佛教文化。此次，西园寺主动申请退出4A景区，弱化寺院旅游功能，这不得不说是寺院回归本能的标志，相信，在不久以后，会有更多的名山大寺与门宗祖庭能回归到寺院的原有状态，发扬其所本具的宗教功能、文化功能、教化功能与慈善功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