诸佛菩萨把法门传给你,这就是法本。
佛在《楞严经》卷九色阴区宇中说:
【汝坐道场,销落诸念,其念若尽,则诸离念,一切精明,动静不移,忆忘如一。当住此处,入三摩提。如明目人,处大幽暗,精性妙净,心未发光,此则名为色阴区宇。】
那时念头没有了,一切清清楚楚,这时动静是一样的,一个杂念不起,功夫到了忆忘如一,应该在此入三摩地。
就好像明目人处大幽暗,在幽暗中有微明。精性妙净,心未发光,这时生命本性的境界很清净,很微妙,而一般人心理是活络的,乱七八糟的,眼睛闭起来是漆黑一片的。
如果现在有人做到销落诸念,动静不移,忆忘如一的境界,那不晓得牛吹得多大,其实也还只是一种境界而已。
是什么境界呢?“精性妙净,心未发光,此则名为色阴区宇”。
这是心理上快要转变时的一种心理变化,没啥稀奇!
换句话说,当你打坐时,心里空空洞洞,或多少年,多少月,多少日,几个时辰,那是由于你生理四大调顺,瞎猫碰到死老鼠,如电源般插上了。
这并不是真功夫,稍过一会儿又掉了,这些都属于色阴区宇。
讲到色阴区宇,有几部书应该看——神僧传、神尼传、佛祖历代通载等。看这些传记,能启发真诚向道之心。
还有一本憨山大师年谱,憨师二十八岁到处参学,到盘山顶上,有一茅篷,有一个和尚在里面打坐,不理憨山大师。
那和尚吃饭,憨山大师跟着吃,那和尚喝茶,他也自己喝。
后来吃饭时间到了,憨山大师就给那个和尚做饭,喝茶时间到了,就煮茶,吃完了就自己经行。
如此到第七天,那和尚才跟憨山大师说话,那和尚说:“我住此岩三十余年,今日始遇一个同风。”
有一晚吃粥了,憨山照样在山顶行香,站在那里定住了,觉得天地世界,在一片光明中,正是销落诸念的境界。
他进了茅篷后,那和尚一看,开口了:告诉你,此乃色阴区宇,你功夫作到这个境界也不过如此。老僧在此卅年,夜夜经行都在此境中,有啥稀奇!年轻人,就是这样难,也就有这样容易。
那个和尚,卅年夜夜经行,身心都忘掉了。你们注意,修行人!你们还在色阴区宇的上半截,闭起眼睛漆黑一片,在那里瞎摸瞎坐。
下面佛继续说:【观其所由,坚固妄想以为其本。】这还是妄想,而且是大妄想,不是小妄想。
我们现在坐在那里,是小妄想。
那个境界,身心都忘了,正是一个大妄想,是一个坚固的大妄想,还以为自己没有妄想。
在这一段里,佛告诉你,在色阴区宇中有十种岔路。十种还是大原则,若详细讲,起码要讲三个月,你们自己去研究,这些都是坚固妄想的色阴境界......
《法华经》卷二譬喻品第三,舍利弗说偈言:
【世尊知我心,拨邪说涅槃,我悉除邪见,于空法得证,尔时心自谓,得至于灭度,而今乃自觉,非是实灭度。】
首先舍利弗向佛说:我错了,世尊晓得我的程度。当时我一切的邪念、妄念去得干干净净,以为这就是涅槃。
小乘到这里,的确是涅槃的最高境界。不要看不起小乘佛法,大乘佛法是要以小乘佛法为基础。
我们讲修证,这个第一步没做到,还是不行啊!舍利弗是到了这个境界以后,再求进步,所以认错。
舍利弗说:我在修持的过程,完全停掉了邪念,达到了空的境界,于空法得证。
我们常说四大皆空,只是理念上达到。
你肚子饿时,明知四大皆空,何以还会觉得饿?冷起来,你说四大皆空,冷也空,不错,理论上是“性冷真空,性空真冷”,但是不穿衣服,你就受不了,那是什么理由?
佛法不是光讲理论。
所以舍利弗报告说:当时我证到了那个空的境界,自己认为已经得道了,到了涅槃境界佛的果位。现在晓得错了,这不是真的证入大涅槃。
这点不晓得你们有没有经验,定了几个钟头,一出定觉得眼睛只闭了一下,以为只有两三分钟,事实上,几个钟头过去了。
所以时间是相对的,八万四千大劫,也只在一弹指间而已。
憨山大师三十岁的时候,同妙峰禅师上五台山住茅篷,当时见万山冰雪,四周寂静,正好修行。
后来天暖冰消,涧水冲激,其声如打雷一般。
憨山大师在静中闻声,如千军万马出兵之状,感觉非常喧扰,就问妙师。
师曰:“境自心生,非从外来。”闻古人云:“三十年闻水声不转意根,当证观音圆通。”
于是他就自己一个人,到溪水的独木桥上,天天去坐在上面。
有一天,坐在桥上,忽然忘身,音声也没有了,从此以后才入流亡所,心所不动,觉得响声没有了,再也不为声音所扰了。
可是有一次,在平阳太守“胡公”皈依弟子家里,他说:“我休息一下。”就在床上一坐,一直坐了五天。
家里仆人叫不醒他,直到五天后,这个皈依弟子从外面回来,拿引磬一敲,憨山大师才出定,但不晓得自己在什么地方。这又是个话头——无记。不过稍过一会儿,他又知道自己在哪里了。
我劝你们要常看《憨山大师年谱》,尤其是出家的同学,别人修持的经过,讲得确确实实,可以启发你们。
当然人家学问好、佛学好、修持好,样样都好,无一不好。
他除了注解儒家《大学》外,《中庸》、《老子》、《庄子》也曾注解;还有奇门遁甲、地理风水、阴阳八卦、算命等,无所不通。
这么一个和尚,难怪轰动当时。这一段同舍利弗所讲的有关,所以才提出来讲一讲。
(摘自南怀瑾著作《如何修证佛法》)
我们现在参一个话头:
《法华经》云:“是法住法位,世间相常住。”这个话头可以商量,“法”指法性之法,尽管去想。
《法华经》又说:“诸法从本来,常自寂灭相。”(念念不可得)
憨山大师有一次正参究肇论,下了坐,揭帘立于阶前,忽然风吹庭树,飞叶满空,则了无动相,曰:“此旋风偃[yǎn]岳而常静也。”
接着他去便溺,了无流相,曰:“此江河竞注而不流也。”
此时,他对生来死去的道理,才大有悟入。
这也就是“是法住法位,世间相常住。”“诸法从本来,常自寂灭相。”参!
又有一次,他在五台住茅蓬习定,定不下来,溪水吵得不得了,在溪桥上打坐,坐了好久,忽然听不到溪水声了。出定后饭已生毛。
这只是一种定,与已悟未悟不相干,但与悟道有很大的关系(须知四禅八定随时可以出入)。
后来憨山大师在某施主家修行,忽然一夜之间禅病大发,做诗数百首,不能停,乃躺下大睡,禅病方愈。
练腿子,身体好,一定要多走,走透了以后,筋骨会坚固,气脉可以流通,所以古德常说:“踏破草鞋,下盘才会稳固。”
憨山大师往盘山顶上参一位老修行,是一个怪人,顶礼也不理,熟了饭自己吃,也不让他。
三天以后,憨师夜里出来自己经行,头顶一片光明,心清如水,以为得道,去问隐者,隐者曰:“此乃色阴境耳(生理转变现象),非是本有。”
大师在崂山海边打坐,水天化成一片大光明,谓之海印三昧。
黄老居士闭关后,身外一片光明,此身已不属己有(这也是色阴生理现象)。
又一次来信说:行住坐卧均在定中,但硬是有一个东西,以为见到自性(这是识阴境界)。
修行不容易,没有明师指点,很容易着魔,误入岐途。未证谓证,以盲引盲,太危险了。
西藏密宗必须精研显教十几年,而且必须精通唯识法相之理,然后依止密法上师修持密法六七年,有所悟入,方许上山闭关精修,闭关谈何容易!
(摘自南怀瑾著作《习禅录影》)
【若诸菩萨先取至静】
如何先取至静呢?如何能达到静呢?大家学打坐,有谁真达到静呢?恐怕没有,越坐越闹倒是真的。唉呦!脚痛,头涨,妄念又来了。
为什么不能达到静?因为没有方法,修行的法门没有专一,真专一,这一切都没有了。
例如念佛也一样,心心念念在佛号上,阿弥陀佛,念到阿就定住了,两个小时以后才念出弥字,中间没有杂念,也没有身体的感觉,那才算是念佛专一了。
告诉各位,这些都是法门,就看你们的智慧够不够。
假如学密宗,这是要隆重传法,送上供养的。
一上来!阿--弄上半个钟头,再来弥--,又是半个钟头,这样热闹了半天,传法完毕,五体投地磕头!这样你们就会珍惜重视,喔!上师传了大法。
人就是喜欢自欺、欺人、被人欺。
我现在那么明白跟你们讲,你若等闲视之,那就错了。我不喜欢搞这一套,我认为道是天下之公道,都讲了,再来就靠各位的智慧了。智慧不够,什么经都听,有什么用?
明代的憨山大师在五台山修行,住在溪边,溪水冲激,如万马奔腾,吵得不得了,定不下去,他一气,一气是我讲的,不大好听,意思就是烦死了,这样一吵就定不下去,这叫修行啊?
干脆就在桥上打坐,一天,忽然之间,万簌俱寂,什么声音都没有了,这也是入定,入什么定?静的定。
现在《圆觉经》提到至静,憨山大师当时这个境界算不算至静呢?不算。
那么,怎样才算至静呢?这就要到《楞严经》去找了。
《楞严经》里有观世音菩萨的音声入定法门,“初于闻中,入流亡所,所入既寂,动静二相,了然不生。”
听一切声音,听自己念佛的声音也好,听汽车的声音也好,听自己的呼吸也好,听!听!听到“入流亡所”,进入法性之流。
“亡所”,所听的声音听不见了。“所入既寂”,声音寂灭了,清净到极点。
然后,动相,一切的声音;静相,没有声音;
“动静二相,了然不生”,了然无碍,一念不生。
以上我只是作简单的解释,详细讲的话,不只如此。
这样才接近于《圆觉经》的至静。真到达至静的话,不只如此。
《楞严经》所谓的:“净极光通达,寂照含虚空,却来观世间,犹如梦中事。”
所以,《圆觉经》在这里讲“以静慧心,照诸幻者,便于是中,起菩萨行,”静极了,出现了般若智慧之光,自然证到了一切都是梦幻,便于这里,起菩萨行。
走这条路线的菩萨,叫作“先修奢摩他”,先修止,“后修三摩提”,再修幻观的成就。
(摘自南怀瑾著作《圆觉经略说》)
鸠摩罗什大师的弟子僧肇法师,他的名著《肇论》在中国哲学史上份量很重,其中一篇《物不迁论》,讲宇宙万物没有动过。
有一名句:“旋岚偃岳而常静,江河竞注而不流。”
“旋岚”,大臺风的名字,卷起来能把山都震倒了,僧肇法师说这个时候一动都没有动;
长江、黄河的水晝夜在流,如果你悟到了“物不迁”的道理,这个水没有流动过。
《物不迁论》的道理与“是今日迁越而昔至也”有关系,所以提一下。
明朝的憨山大师,他在五台山住茅棚修道,住了好几年,有一天突然他悟道了。
怎么悟的?小便時悟的。
憨山大师打坐了很久,起来小便,一下子看到自己的小便,“啪,……”“江河竞注而不流”,开悟了。
这是什么道理?禅宗的悟确实很难懂,憨山大师把僧肇法师的原文背得很熟,因此碰到机缘一启发,就悟了。
(摘自南怀瑾《庄子諵譁》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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